月光孤城

當 多數朋友已結婚生子成為居家男人或者開始培養若干代表成熟的興趣嗜好如爬山喝茶品紅酒抽雪茄打高爾夫，我還是偶爾會不服老地跟年輕友人跑跑夜店。跳舞本 身對我本身並沒有造成太大的肢體傷害，但當整個舞池擠滿了瘋狂蠕動的青春肉體，總是會浮起淡淡的哀傷，因為很清楚地知道他們要的與自己要的並不相同。

女孩們穿著或可廣義解釋成性感但其實只是單純暴露的衣裙，反正青春無敵，年輕的肉體絕對是最佳的武器，彷彿看見某個趾高氣昂的雌性動物，肆無忌憚地散發費 洛蒙，引來了許多虎視眈眈的雄性畜牲，通常這類雄性畜牲是腿著嘻哈垮褲、頭戴鮮豔卡車司機帽或白色勞工毛巾，身穿大兩號的運動外套或帽T，當然穿開襟花襯 衫的特殊品味也並不罕見，總之就是以迅猛龍的包圍之勢慢慢圈住落單或三兩成群的雌性動物，以肢體或眼神試圖傳達交配的訊息。

酒精催化為不可或缺的儀式，無良夜店往往很賤地以大量冰塊稀釋調酒的酒精濃度，讓顧客為達目的必須多買幾杯方能逞其獸慾。最近去的兩家夜店不約而同地在過 午夜時段推出鹹溼節目，內容大同小異，就是以兩三千塊的金錢代價鼓勵年輕女生上台（舞台或吧台）表面名為性感舞蹈實則挑戰脫衣尺度的活動，A店讓跳舞的女 孩背對群眾脫光上衣穿上店家準備的白襯衫，兵荒馬亂間上演走光秀，B店則是以擂台方式讓兩個女生尬舞，以競爭心理刺激參賽者褪去衣褲，最後以打赤膊單手護 胸類似八家將的出神恍惚狀態作結束，當手酸換手或是準備穿上衣服時，稍縱即逝的露點演出是全場男性觀眾最期待的時刻，聽常跑夜店的朋友說見過的最大尺度是 全裸，而且那次還是徵詢在場的男友意見之後。

我無意提出假清高的道德論述，畢竟我身處其中，沒有冒著被眾人圍毆的風險跳上台去疾呼停止這類活動。只是想提出疑問，難道這類的活動反應了現在年輕一代看 待身體的態度嗎？暴露自己的身體並不會少塊肉，還能得到實質的金錢回饋，在店家的保護下也看似安全，既然對自己的身體有自信，就大方展現。我想與我同輩或 是比我年長的很多人抱持的觀念是，身體是珍貴無價的，一旦有了價錢便成為廉價的，而對陌生人暴露身體是很不堪也很難跨越的心理障礙。

雖然我懷疑有些脫衣的女孩有可能是店家私下請來的，但也有看到台下有朋友鼓譟吆喝的，所以應該還是呈現了現今某部份年輕人的真實一面。我羨慕年輕時近乎無 知的勇氣，因為未來太多可能，也還看不清所有行動後的結果，反正「年少輕狂」是免死金牌。年輕是種特權，而我已經沒有沒有這種權力了，身處在那樣的環境 中，我想的是多跳點舞可以多消耗些脂肪，幫忙盯著同行的女性朋友有沒有被人騷擾，聽朋友在酒後吐露心聲，或是觀察其他客人的互動－外籍男性假扮美國人來釣 馬子、年輕情侶肆無忌憚的熱情愛撫還有不知真醉假醉的酒客打醉拳。

太清醒以致無法投入，於是當全場的男性為台上女孩又脫了一件衣服而大聲歡呼的當下，我卻開始猜想多數的人在清晨離開時是否感覺更加失落？那些以身體換得獎 金的年輕女孩真的快樂嗎？店家是否面臨經營困境才需要以這種遊走法律尺度的做法來招攬顧客？我開始想念年輕時那種無知的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