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孤城

清晨八點，在陰暗的房間醒來，辦公室的空調溫度，讓人需要花一點時間回想身在何處。面對中庭的大玻璃窗被放下的羅馬式捲簾全然遮住，從縫隙裡穿透進來的日光在屋內擴散反射，將房內所有事物的輪廓淡淡描繪出來。

轉身下床，踩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往窗邊走去，自縫隙窺看，房間前的游泳池藍得沁人，池畔植有高大的椰子樹與芭蕉，四周則有鮮花和數種熱帶植物環繞，白色的麻布陽傘已經被撐開，櫸木躺椅上的墊子也已鋪好，卻無人跡。

今天的紐約是個大晴天，陽光刺眼，但是因為走了一個禮拜的腳不爭氣，兩腳都發疼，所以今天決定放他一天假，到了附近的星巴克，寫遊記、寫明信片、讀星期天的紐約時報，再計畫下一週的行程。星巴克雖然有無線網路的服務，但是需要收費，所以打開電腦只是為了寫遊記，沒想到居然搜尋到不知是誰的網路開著，便偷用一下上來寫日記，不知名的老兄或老姊，謝囉。

今天紐約人應該都出門了吧？帶小孩的帶狗的帶伴的滿街走來走去，想必現在紐約的各個廣場草地上也躺滿了做日光浴的人吧？真是個適合出遊的星期天啊。

培養出每到一個城市至少要去聽一場爵士樂演出的習慣，到了紐約當然更不能錯過，但是因為一個人的旅行不像在日本那麼安全，所以最後只選擇在blue note聽一場。當天的節目有兩場，8:00 10:30各有一場，我選擇八點的那場，搭地鐵到華盛頓廣場，Blue Note離地鐵站出口不到100公尺的距離。稍稍遲到，所以節目已經開始了，裡頭的座位分BAR跟seat兩種，坐在吧台20美金，裡頭一點舞台前方的座位30美金，打算做貧窮旅行的我當然選擇一進門的吧台附近，還是可以看到舞台，而音樂也聽得很清楚。點了一杯Screw driver，杯子比在台北喝的都要小，但是酒精濃度不低。

這一場演出有兩個團體，第一個是鋼琴手Hank Jones領軍的爵士樂團，有drum、bass、trombone、alto Sax、E guitar、piano還有vocal，演出主題是向法蘭克辛納屈致敬，紐約樂手的水準當然沒話說，吉他手有一首曲子的獨奏令人印象深刻，sax的技巧也很棒，許多超高音的旋律雖然不好控制，但是樂手非常有技巧地把原本可能會成為瑕疵的樂音，轉換成某種像是刻意的節奏，鋼琴手雖然表現很好，但是原本也不知道他是誰，原來坐在鋼琴椅上黑人老頭可是跟許多大師級的傳奇樂手合作過，歌手唱了大概三四首，其他則是器樂演出，我聽過的只有一首。因為是法蘭克辛納屈，所以爵士的感覺不是那麼足，有點變成像芭樂抒情歌，too smooth了。

紐約的博物館之行，接在大都會之後，我選了古根漢與惠特曼美術館，兩間都是私人設立的美術館，票價都不便宜，先到了惠特曼美術館，原來星期五的美術館開放時間是下午一點到晚上九點，而六點到九點是票錢隨你給，所以我決定晚點再過來，於是走路到古根漢美術館，她位於第五大道上，大都會的北方，面對中央公園，在三邊舊式建築環繞下，由建築家萊特設計的經典外型非常突出，但仔細看，美術館的白色外表其實已有一點斑駁的痕跡，參觀展覽之前先去逛了禮品部，果然發揮私人企業搶錢的本性，利用美術館最著名的外觀設計了非常多相關禮品，但逛了許久卻只買了明信片。

美術館的門票要15塊美金，走進大廳的中心，本來以為可以看見建築物整個內部，卻發現從六樓到一樓架設了L形的鏡牆，佔了整個空間1/4，從某個角度，反映的鏡像剛好跟實像連接上，所以會產生錯覺，雖然是一件有趣的作品，但是也因此撤去大廳螺旋走道旁的作品，使得展出作品少了許多。

抵達Majestic戲院遠遠就可以看到長長的排隊隊伍，從門口往兩邊延伸，一排是等買票、一排是等進場，因為還有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所以決定到附近尋找我的晚餐，在附近找了一家Pizza店買了一片應該是綜合口味的Pizza和一杯可樂。排隊的時候前面站了四個美國女性，應該是一對母女還有兩個女兒的朋友的組合，都穿了頗正式的禮服，跟一手拿Pizza一手拿可樂，穿著隨便的我站在一起很突兀。女兒很興奮跟站我後方的印度女性說他很期待這次的演出，天真的表情跟讓人無法忽視的好身材有點不太協調，他也很親切地跟我打招呼，good girl。

進入劇場之後工作人員會指引方向，我的位子在舞台左方最前面的包廂，跟我在同一包廂的是一家三口的黑人家庭，老媽媽跟年輕的夫妻或兄妹，穿著雖然不是晚禮服，但比起我來還是算正式的服裝了，從我的位置可以很清出看見整個劇院的觀眾席，服裝就像我之前描述的，有很輕便的觀光客look，也有穿著像參加晚宴的正式禮服，這也是紐約多元文化的表徵嗎？

每個星期四，紐約愛樂會開放最後綵排給市民，只要一點點票錢，當然非常划算。我記得紐約愛樂上次到台灣，票價高得嚇人，雖然也有開放綵排，但是好像只針對學生跟音樂相關人士。

因為朋友在茱力亞音樂學院攻讀碩士，紐約愛樂的家Avery Fisher Hall就在旁邊，所以幫我拿到一張免費票。星期四早上9:45進場，觀眾大部分都是老人，但坐我前兩排的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不斷演出親吻以及摩挲身體的動作，算是額外的收穫吧。

前一天洋基對紅襪的第二場，洋基隊靠一隻再見全壘打又贏了，這時我就覺得有點不妙，當然洋基隊可能連贏三場，但紅襪可是去年世界大賽冠軍，這場仗肯定不好打，下午1點的比賽，我還不到12點就到了，看來也有很多人跟我一樣等不及球賽了，洋基球場四周已經到處都是準備入場的球迷，每個人都穿著洋基隊的相關服飾，路上也非常多穿著黑色制服的紐約警察，面對世仇紅襪隊，情勢應該緊張許多，除了前一天在南街碼頭附近的洋基專賣店買了一頂帽子，我又買一件洋基藍套頭衫，打扮成球迷看球比較有參與感。結果要入場時才被告知除了小提包與塑膠袋外不能帶包包入場，而球場本身沒有提供置物櫃，這下好了，雖然我問了球場的安全人員，他說有個地方可以放包包，我照他的指示走卻找不到他說的地方，我以為應該是車站或是賣場的置物櫃，後來又再問了警察，才知道有間Bar有提供寄放包包的服務，好不容易找到那家Bar花了五塊才安置好包包。

除了這個沒有預期到的小麻煩，到洋基球場看球是個很愉快的經驗，天氣非常好，球賽也很精彩。看棒球的觀眾比看NBA的要狂熱許多，大家對喜歡的球員大聲歡呼，對討厭的球員給予噓聲，看來在球場大喊大叫也是一種精神治療，雖然是洋基主場，洋基球迷也佔多數，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四周蠻多的紅襪球迷，一點也不害怕表現他們對紅襪的熱愛，即使連輸兩場，紅襪球迷仍然信心滿滿地為球對加油。

四月五號麥迪遜花園廣場是Reggie Miller最後一次面對紐約尼克隊，他即將在這個球季退休，80年代球星之中，他應該是最後一個引退的吧？而他與紐約之間的愛恨糾結也將在此做個了斷。雖然他在場上表現不佳，但是尼克隊更爛，最後20秒球在溜馬手上，但控球的人決定拖完時間，以免分數落差達到20分，最後結果79:97，尼克輸得很難看，坐在我後面的黑人媽媽球迷忍不住喊道：「I still love Knicks, but I can't take it anymore!」

這當然不算一場好比賽，但它依然意義非凡，當你聽到一向對Miller恨得牙癢癢紐約球迷在最後兩分鐘大喊Reggie, Reggie...可以感受到喜愛籃球的紐約球迷對這個球星的肯定，連跟Miller大打口水仗的尼克死忠球迷導演Spike Lee賽後也跑到場中與Miller擁抱和解，觀眾起立鼓掌，讓人感到這個城市的溫暖，當然另一個重要的意義，是我第一次現場觀看NBA，氣氛跟電視前截然不同，有時會漏看一些精彩鏡頭，但卻也看到更多。

這是個令人挫折的一天。

今天是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雖然旅遊書上建議搭上第一班開往自由島的船，還是悠閒地吃完早餐才出門。林肯中心就有開往South Ferry的地鐵班次，以為一切都會很順利，但是到了South Ferry前一站Rector St，車班明明已經停下，但是卻看不到月台，這時車廂裡有一家看似來自北歐的家庭開始往前面車廂移動，整個車廂只剩我跟另一對男女，義大利男似乎不會說英文，日本女則有相當濃的口音，等車子抵達South Ferry，窗外還是沒有月台，於是我們三人開始往前一個車廂移動，然後我們從車窗縫隙可以看見月台就在更前面一個車廂外，但是通往前一個車廂的門卻禁止通行，日本女拍打那扇門，這時應該是車掌的黑人打開一扇窗望這邊看，日本女試圖詢問，車掌說這裡沒辦法下車，等迴車到下一站的時候走到對面月台搭車，日本女似乎沒聽清楚還想再問，黑人車掌卻搖搖頭就把窗戶關上，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只好回到Rector St站下車再走到對面月台，這次終於順利抵達South Ferry。

雨停了，陰陰的天氣適合上街散步，於是坐車到了Christopher St- Sheridam Sq地鐵站，但也許太早了，也可能是Weekday的緣故，街頭頗為冷清，因為屬於早期開發的舊社區，街道規劃不像其他地方那麼方正，所以在裡面迷失方向好幾次，不過等週末再來時應該就不至於迷路了。隨處亂逛，但因為開的店家不多也沒什麼可看之處，可以記上一筆，大概就是街上的STOP標誌，在STOP字樣下方被人加了bush，一時好玩便用相機拍下來，拍完才發像旁邊停了一台NYPD的警車，裡面的女警察舉手跟我打招呼，不知道是因為我是觀光客，還是她也認同STOP bush呢？

後來晃到華盛頓廣場，紐約大學的學生到處走來走去，本來也想混進去大樓裡參觀一下，無奈入口處都要刷學生證條碼，詭計無法得逞，都是被恐怖份子害的。肚子餓了，剛好看到有個攤販旁排了小小的隊伍，關於吃，跟著人排隊通常不會錯，於是我也跟著排了，攤販賣的是印度小吃，但我對菜單上的菜名一無所知，只好跟著前面的人點了一道叫Masala Dos的菜，原來是捲餅裡包了咖哩馬鈴薯，一旁有酸甜沾醬，還有一小盒蔬菜濃湯，就坐在拱門附近吃完我的午餐，冷風吹來，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流浪漢。

星期天的紐約仍是陰雨綿綿，所以行程決定參觀博物館來打發，哪一個足夠逛一整天呢？答案是大都會博物館。我住在林肯中心，剛好和大都會博物館隔著中央公園遙遙相望，本來企圖步行穿過，但走了一段，中央公園裡剛好在舉行蘇格蘭路跑活動，我有看到穿蘇格蘭裙的男子，但不知道他是不是選手，也不知道選手是不是有規定要穿蘇格蘭裙，如果有，我倒是想留下來看。反正有些路段因此被隔離，對路不熟的狀態下，最後還是乖乖回去坐地鐵。到了博物館門口，有點小小失望，因為正門附近正在整修，看不見氣派的門面，素色隔板遮住大半，只留出一個通道。階梯下方左右各有一個熱狗攤，蠻貴的也不怎麼樣，想去參觀的人建議先在別處買好三明治之類的食物，博物館附近並沒有這類的熱食店或咖啡館，我是走了兩三個街區才找到有賣食物的咖啡館，裡面小小舊舊的，但還算乾淨，樑柱上有一些人幫店員畫的漫畫，不過圖裡有五個人，店裡只有四個人，應該是義大利裔的店員態度頗親切，我點了一個雙蛋三明治還有一杯熱咖啡，咖啡未稅不到一塊，連三明治加稅也才五塊多，在飄著雨的街道上喝著暖甜的咖啡，真是享受。

又回到博物館，星期天很多旅行團跟全家出遊的遊客，但因為博物館比在外面看時廣闊許多，因此不顯擁擠，買了票換了一個土耳其藍的鐵皮胸章，別在身上就是當天的通行證，首選當然是二樓的歐洲繪畫區，目標鎖定維梅爾的畫作，從以前就非常喜歡他的作品，第一次親眼得見是去年去東京時，他有一幅作品正好在東京市立美術館展出，這次在大都會博物館又看見另外四幅作品，他的作品真的有把人吸進畫面中的魔力，至於其他畫家的作品，只要叫得出名字的畫家大概都有吧，有些在畫冊上或是其他印刷品上看過多次的有名作品突然出現眼前，那種驚嚇的感覺可真不是常有的經驗。除了一大列適合西洋美術史現場教學的畫家，還有許多近代或現代的作品，我也看到另一個喜歡的畫家哈波的作品，一幅他常畫的燈塔還有另一幅也算名作的都會景觀，紐約還有其他收藏維梅爾與哈波的美術館，應該都會去看看。光是繪畫作品就已經多到無法細看，更別說其他主題館了，從早上11點到下午五點半，除了中午找了個庭院吃掉我的三明治，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走走看看，最後想跑去看盔甲時，博物館已經開始疏散遊客了，還有日本館、中國館、埃及館還沒看，看來還要再找一天去才能大致走馬看花看完。

順利抵達紐約，但迎接我的卻是陰雨綿綿的天氣，搭巴士從紐華克機場往市區的路上，滿是淒風苦雨的景象，灰黑色的路面、暗棕色的土地還有尚未發芽的群樹。

但一進入曼哈頓就完全逆轉了，雖然還是下著雨，但看著高聳的摩天大樓與優雅的舊式樓房，以及四處奔竄的黃色計程車，沒錯，我來到了無數電影與影集中描寫的紐約。

打包行李到兩點，為了趕早上7:55的飛機，也不敢睡了，躺在沙發上瞇一下，還謹慎地設了鬧鐘，3:30起床叫了計程車直奔承德路統聯車站，約4:00到達時看到大排長龍的人群，都是趕著回南部掃墓的人吧？

到售票窗口去問到機場的車次，小姐冷淡的說這裡沒直達的車，最早一班要到早上八點多，晴天霹靂！到時飛機都已經飛走了！當初擔心到了紐約人生地不熟，詳細研究了從機場到曼哈頓的交通，怎麼也沒想到應該先調查好從台北到桃園中正機場的交通...